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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.第33章 东宫,故人相见(1 / 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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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宫人口中的鬼指的自然是凤夙,顾红妆在他们眼中是一个死人,而她容貌和顾红妆一模一样,所以她不是鬼,还能是什么?

凤夙抬头看了看泛着鱼肚白的天际,对三娘说:“天快亮了,你先离开,晚上再来找我。”

“留你独自去见东宫太子,不会有事吧?”三娘有些迟疑。

“不碍事。”话虽如此,但凤夙却低眸笑了笑,她的学生惊才绝艳,但那样的戾气却胜过任何一个人,所以她会不会出事,尚未可知。

苏三娘分析利弊,凝声道:“姑娘,权贵之人最擅长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卸磨杀驴,你如今帮东宫太子夺得天香豆蔻,本是大功一件,但顾红妆尚有呼吸却也是目前不能公诸于世的秘密,我担心东宫太子一旦拿到天香豆蔻,就会杀人灭口。”

“我自有打算……”凤夙止话,从敞开的宫门望进去,有几盏宫灯正在快速的向宫门口移动。

三娘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宫人,不再迟疑逗留,叮嘱凤夙:“我走了,你要多加小心。”

没想到东宫之行,最先看到的故人会是齐天佑。夜间他当值留守内宫,穿着一身银色盔甲,威风凛凛。

燕箫麾下大将齐天佑训斥宫人妖言惑众,凌晨时分哪来的鬼魂之说,但那样稳健的步伐却充满了急切,只因宫人口中的鬼魂,是他心中所敬仰的主人之一。所以当他看到宫门口静立的女子时,顿时瞪大眼,他想惊呼,却不知道为何声音竟生生的凝滞在了空气里。

齐天佑如此,他身边的侍从更是一个个睁大了双眸,一脸震惊。

顾红妆已死,这是众人目睹的事实,那眼前这个人又是谁?

凤夙浅笑殷殷,天佑啊天佑,现如今的顾红妆,你可还认得?但她看着齐天佑震惊的眉眼,却也只是淡淡开口道:“我乃阿七,有事求见太子殿下,还请将军通报一声。”

齐天佑可能意识不到她的身份,但昨日他一直在燕都寻找阿七,如今她自报姓名,他理应不会感到陌生。

果然,齐天佑惊疑的看着她,沉默良久,语声沉滞道:“姑娘请随我来。”

从凤夙走进太子东宫的那刻起,就注定了迎接她的将是一场兵荒马乱!

慌乱的不是凤夙,而是齐天佑,一路神情恍惚来到合欢殿,当他看到李恪和丑奴目睹凤夙容颜,亦是一脸震惊之色时,这才心思落定。

天色灰白,再过不久便是艳阳高照,李恪匆匆入内禀告燕箫,合欢殿内院丑奴立在长廊一角,青铜色的面具越发显得晦暗难测。

凤夙在看丑奴,燕箫亲信她了若指掌,内侍李恪,将军齐天佑,八王爷燕子墨……众人过筛,可唯独没有一个叫丑奴的女子。

凤夙垂眸轻叹,燕箫心思深沉,他和她虽然朝夕相处,但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?

同样的,齐天佑也在看凤夙。一模一样的容颜,虽然前方黑衣女子左脸刀疤深刻,但那样的天人之姿足以跟记忆深处的那抹身影重叠在一起。

“杀。”阴暗大牢内,白衣女子声音清冷。

“全部都杀吗?”侍从见女子视线淡淡的看过来,立时咽下口水,因为太过紧张,颤不成音:“属下的意思是,齐家老少妇孺也杀无赦吗?”

燕吴大战,齐鸣出击吴国,却兵败投降,燕皇大怒,齐家人悉数入狱听候发落。

燕皇授命燕箫掌管此事,适逢梅雨季节,燕箫旧疾发作,卧床不起,此事便落在了顾红妆身上。

“不要小瞧了这些老少妇孺,需知成大事者往往是她们。”女子神情冷漠,无动于衷的扫过牢内蜷缩在一起不安哭泣的齐家人,“哭声逆耳,拖出去斩首示众。”

此话一出,原本惊惧哭泣的众人立刻止了哭声,耸动着肩膀压抑抽泣着。尽管如此,还是难逃诛杀厄运。

牢内血腥味浓郁,一张张面孔上布满了恐惧,她们绝望的看着负手而立的白衣女子,就是那样一个娇弱的女子却操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。

强行拖走的齐家人,要不破口大骂,要不痛哭哀求,要不疯狂挣扎……有孩童哭声稚幼,侍从有些不忍,但女子却始终不为所动。

有少年从女子面前拖走,她忽然开口:“把他留下。”

和燕箫一样的年纪,模样英俊,但双眸却尽显麻木,里面还夹杂着一抹冷嘲。

女子打量着他布满血污的脸庞,微不可闻的笑道:“齐鸣有子齐天佑,用剑出神入化,决战沙场英勇无畏。燕吴大战时你也在场,此番兵败,你父亲归降吴国,你为何不降吴,反归燕?难道不知道此番回来凶多吉少吗?”

少年声音撕裂暗哑:“生是燕国人,死为燕国鬼,更何况……”少年麻木开口:“我是齐鸣养子,并非亲生。”

“此话倒也中听。”女子笑了笑,眸光漆黑如墨,对侍从道:“把他放了。”

侍从皱眉:“太傅,是您说的,放虎容易,伏虎难。属下担心……”

女子挥手,冷笑道:“无碍,我既然放他走,就不惧他有朝一日回来向我复仇。”

齐家一夜灭门,唯独齐鸣养子齐天佑幸免于难,自此以后追随燕箫,誓死效忠大燕国。

起初,对于忠心耿耿的齐天佑,燕箫却极力反对。

“此人不能留。”燕箫指着跟他同龄的少年,声音狠厉。那个叫齐天佑的少年,突遭灭门巨变,眼睛冷漠不说,那里面甚至还清清楚楚的夹杂着恨意。

“已经留下了。”顾红妆将少年眼中的恨意尽收眼底,话语清淡。

“养虎为患。”这一次,燕箫的眼睛里有了怒气。

顾红妆好一阵沉默,良久才说:“箫儿,齐天佑是可造之才,加以培养,他今后定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。”

此话出口,燕箫的眼神变了,他就那么深深的看着她,瞳仁里泛着幽深的光,抬手覆在她的手上,叹息声婉转悠长:“为了我今后能够问鼎九五,不惜将你的脖颈放在虎口之下,如此卖命,值得吗?”

顾红妆任由燕箫握着她的手,目光先是望向庭院中沉默而立的齐天佑,随后看着燕箫,唇角微扬,算是笑了:“真正将齐家灭门的人不是我,而是他养父齐鸣。他若心思通透,有朝一日大可在战场上父子对战,若不知反思,执拗将复仇利刃刺向我,届时再杀不迟。”

女子神态从容,却透出清洌的孤傲之气。少年齐天佑盯着她,眸子里浓墨挥洒,经久不散……

阴湿大牢初遇顾红妆的那个晚上,她素面朝天,一袭白衫倾国绝艳,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让齐天佑又敬又恨。敬她杀伐果断,却又恨她生杀间面不改色。

齐家灭门,他对她有恨,但那样的恨远不及养父齐鸣,正如她所说,真正将齐家灭门的那个人不是她,而是齐鸣降敌所致。但即便深知于心,还是恨上了那样一个她。

那一日,边塞沙场有信使来至,却带来了那样的噩耗。他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,就连经年沉淀的恨也最终冻结成了一片凄厉的血色。

他一直以为他对她有恨,但当她死讯传来,他才惊觉身处乱世,弱肉强食,身不由己的那个人又岂止是只有他一人?若论可怜人,她亦在其列。

辛苦与虎谋皮,绞尽脑汁算计他人,到头来却丧命学生之手,临死那一刻,她的心可在泣血?

近日,太子命他寻找一位叫阿七的女子,一方面要暗中行事,行踪保密,另一方面因为遍寻不到,险些将帝都翻个底朝天。

如今,阿七就站在他前方不远处,左脸刀疤在晨曦的阳光下折射出锋锐的寒光。

又是一个独立一隅,沉静从容的清冷女子,她的到来势必要在东宫掀起一波波惊涛骇浪。

疾快的步伐声打破了庭院沉寂,李恪现身众人视线的那一刻,其声稳健:“阿七姑娘,太子有请!”

沉香榭,九曲长廊尽头,李恪止步,无声示意凤夙继续前行。只因再往前将行几步,便不再是他能涉足的领域。

东宫地域宽广,宫殿巍峨,亭台楼榭数不胜数,各有千秋。唯有沉香榭朴实无华,内院古木参天,晨间行走其间,云雾缭绕,仿佛身处九天之外。

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旁草木青翠欲滴,繁花似锦。回忆久远,盘旋脑海,恍然若梦。

——夫子生性洒脱,但却为了学生困守东宫,学生对此一直心中有愧。这沉香榭今后便是夫子的清净之所。

——人有四喜:久旱逢甘霖,他乡遇故知,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。今夜是学生和白芷的洞房花烛夜,学生心中自是欢喜的很!

——顾红妆,都说你聪慧无双,可在我眼里却是傻女人一个……

很久很久以前,凤夙就知道,所谓沉香榭,完全是燕箫为她打造的世外桃源。竹林幽深、山石间溪流横贯,曲折隐秘、一栋竹屋房舍质朴无华,如此与世无争,每日茹素,倒是挺合她意。

如今,竹屋庭院里的合欢树下,侧立着一位沉默的青衣男子。

凤夙步伐渐缓,站在竹屋牌匾之下,上书:雅舍。

斜前方男子脊背挺直,虽然仅仅是一个背面,却透出阴戾之气。

蝴蝶飞舞嬉戏,万千花朵锦簇盛开,但那样的美景却也无暇入他的眼,萦绕他周身的是与生俱来的孤傲和疏离。

可就是这样一个习惯掌控任何事情的男子,他盯着无人居住的雅舍好一阵失神发呆,那样虔诚的姿态,好像完全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,所以才会对凤夙的存在毫无察觉。

凤夙无声轻笑。活着时,他设计诬陷,说杀就杀;如今“死了”,他却开始缅怀故人。

昔日她为了避免黎民百姓受苦,放下复国之念,那么千方百计的扶持他,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实现太平盛世?想过一将终成万骨枯!想过君王无情,却没想到有一天,她的学生会对她真的狠下杀手。

何必那么急?她是太子太傅,虽然在东宫形如主子,却每日谨记太傅前面还站着一位太子,他若想杀她,说一声便是,她又怎会巧舌躲避?

犹记得那一日,暗房阴湿,可他身上的芍药香却扑鼻而来,刺得她心口剧痛。那句:“绿芜的死可是与你有关?”却始终没有力气问出口。

绿芜和她宛如姐妹,他不会不知,若还执意诛杀绿芜,这让她怎能不恨,不怨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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