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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4章 奸计(1 / 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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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军在魏州会兵后,就浩浩荡荡地大举北进了。发兵之际,大军高举着两面巨幅旌旗,其上绣着石重贵御书亲题十六个大字,每面八个,分别为:

先取瀛莫,安定关南;

次复幽燕,荡平塞北。

朝廷为激励将士,还承诺道:“擒获虏主者,拜授上镇节度使,赏钱万缗,绢万匹,银万两。”

不过,上天似乎并不作美,自六月以来,已经断断续续地下了近四个月的阴雨,河北百姓,已有好久没看到日头了,大河以北,几乎到处都泥泞不堪,行军运粮,都极为艰难。

晋军自魏州北上之际,大军已有近十万之众,号称三十万,然而,杜重威仍然担心军力不足,一再遣使者请求朝廷增兵,并说道:“要想一举荡平幽州,必须倾尽全力。”石重贵也想倾力一博,故而,又陆续将朝廷宿卫军全都发往了杜重威麾下,致使朝廷宿卫,为之一空。

晋国大军抵达瀛州后,却发现城门洞开,城内寂无一人。杜重威有些奇怪,担心城内有埋伏,连忙去让左右寻问当地百姓。不久,左右来报:“辽国将军高谟翰闻听晋国大军北来,大为惊恐,已率辽军离城北去了。”

杜重威大喜,立命梁汉璋率二千骑军追击高谟翰,大军就地扎营。

梁汉璋接命后,率军急行至瀛州北三十里才发现辽军。他正要下令出击,突然间,羊角号三面响起,辽国骑军自东北、正北、西北三面大举而至。梁汉璋粗略估计,每一面至少有三万人之多,不禁大惊失色,隐隐感到已经上了辽国人的大当,慌忙率军后撤。不想,刚退出五里之地,又一阵羊角号凄厉地响起,一支辽国大军拦住了去路,灰絮絮地一片,看上去至少也有三万人,当先一人,正是赵延寿!

梁汉璋知道,他已经是凶多吉少了,此时,他反而镇定了下来,问赵延寿道:“赵公世代为中国人,却为何如此费尽心机、丧心病狂地残害父母之邦?”

赵延寿得意之极,哈哈大笑道:“赵某略施小计,晋朝廷就以倾国兵力而中计,可想而知,晋国朝廷之人是何等蠢笨了?如此朝廷,早晚必为人所灭!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,将军又何必为这样的朝廷效力呢?将军若能归顺,待我成了中国天子后,必以将军为大镇节度使,赵某言出必践!”

梁汉璋讥讽道:“朝中大臣多为饱学之士、礼仪中人,都把你当作了人看,也都按人的想法去想你,谁曾想你却是如此卑鄙之徒!猪狗尚且恋家,你竟然连猪狗都不如!本将军既已如此,只能拼却一死,也让你等畜生知道,如何才配做一个真正的人?!”随即回身对众军士高呼道:“如今,我等已身陷绝地,本将军唯有一死以报家国。你等只管尽力厮杀,设法冲出重围,能冲出一人算一人,好去向招讨使报告敌情!”

众军士皆高声呼道:“宁死做汉人,决不做猪狗!”尽皆手舞兵器策马向辽军冲去。

赵延寿又羞又恼,急令四面合围,务必将晋军全歼,不准漏掉一人。

二千晋军虽然都是不要命的冲杀,但终久是众寡悬殊,不到一个时辰,就相继阵亡了。梁汉璋率领百余亲骑死命冲杀,等到冲出敌围时,身边已只有五名勇士了。辽军蜂拥而至,紧追不舍,梁汉璋高叫道:“我来挡住敌军,你等快走!”

五名亲军齐声叫道:“将军先走,我等押后!”

梁汉璋怒目圆睁,喝道:“此是何时?还敢相让!军国事大,个人事小,快去报信!”

五亲军无奈,只好令最为年轻的曹英前去报信,其他四人皆留下来和梁汉璋一起抵挡辽军。梁汉璋此时也不再坚持了,带着四名亲军又返身迎战辽军。为了给曹英争取时间,五人皆是竭尽所能,尽力拖住敌军,战马倒地则步战,兵器钝了则肉搏,没有了双臂,则头撞牙咬……不一会,四亲军相继阵亡,梁汉璋见状,转身向南高叫道:“圣上保重!汉璋去矣!”说罢,即自刎而死,时年四十九岁。

梁汉璋,字国宝,应州人也,此前颇好钱财,也好聚敛,更无善政可纪,不想,却能以身死节,后人制联叹道:

半纪聚敛尘土轻,

一时洒血泰山重。

浑身是血的曹英终于见到了杜重威,杜重威一听,当时就惊呆了。李守贞还算沉着,建议杜重威赶快率军南撤。

杜重威等率军退至武强,又得到军报:辽帝耶律德光已经亲率大军进入了定州境内,据称,辽军此次南下,竟有三十万之众!杜重威更加惊惧,李守贞献计道:“看来,朝廷已经中了赵延寿的奸计。辽主此次定是志在必得,为今之计,我军还是应该撤到黄河岸边,以拉开敌军战线,然后再伺机与其决战。”杜重威也有这个想法,当即率大军南撤,打算取道冀州、贝州南撤至黄河岸边。

大军刚刚过了镇州,正遇见张彦泽率军从镇州赶来与大军会合。张彦泽一听到辽军大举南来,即向杜重威建议道:“镇州城坚,防御完备,不如退保镇州。”

杜重威一听有理,当即改变了主意,又率大军折了回去,前往镇州,并以张彦泽为前锋。李守贞一再劝阻,但杜重威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固执,死活都听不进去。李守贞无奈,只好跟随大军向镇州进发。

杜重威率军抵达中渡后,斥候来报:“一支辽军已经占据了滹沱河上的中渡桥。”

杜重威大惊,连忙命皇甫遇夺占渡桥。皇甫遇领命,率一队精骑急速北上,辽军一听说“金刚煞”皇甫遇杀过来了,心中大为惊惧,慌忙焚桥而退。皇甫遇赶到桥边后,见渡桥已被焚毁,只好策马而回,禀告给杜重威。杜重威无奈,只好下令全军就地扎营。皇甫遇闻言大惊,劝阻道:“我军必须赶快渡河,以便和镇州互相接应!若是驻军于此,我军与镇州就会被滹沱河隔开,一旦与镇州无法呼应,我军也就变成了孤军了!”

杜重威道:“我军正可凭此水为障,阻住敌军,皇甫公难道看不出我的妙计吗?”

皇甫遇气恼之极,大叫道:“招讨使这样做,会断送了这十几万人生命的!”

杜重威胖脸一拉,怒道:“休再啰嗦,我意已决,你难道想抗命吗?”

皇甫遇无奈,只好恨恨而去。

次日,赵延寿与耶律德光之舅阿钵率前军抵达滹沱河北岸,远远望见晋军势大,中渡桥又被烧毁,既担心晋军会渡河来战,又担心镇州出兵夹击,当时就要下令撤军。正在这时,军探来报,说晋军已在南岸扎营,正在修寨筑垒。阿钵大喜,说道:“看来晋军是想为长久之计,如此,我等还有什么担心的呢?”即命辽军在北岸扎营,等待辽帝率大军到来。

杜重威既是皇亲国戚,又是大镇诸侯,按理说,为了保住他自身的富贵,他也应该尽力将南侵的辽军击退回去才是。他倒好,他见辽军不来进攻,自己不但不主动出击,而且还趁机把军营当作了交往的场所。此时,军中军将大多是雄霸一方的节度使和朝廷禁军军使,他觉得这正是一个和各镇诸侯和朝廷军使深相接纳的良机,竟然日日设宴请客,互相奉承迎合。一时间,整个招讨使军帐日日酒气熏天,时时谈笑不断,而话题则全都是各地的传闻趣事、风流笑话,至于眼前的军事,却是很少商议。

磁州刺史兼北面转运使李谷运送军粮抵达中渡军营,一见情势,不禁大为着急,连忙求见杜重威、李守贞,并献计道:“如今大军距镇州已经近在咫尺,城中、大营烟火相望,若将三股木材多多置于河中,上面堆放柴草,然后用麻袋装上沙土压在柴草上,渡桥即可立等而成。然后再与城中密约,举火为号,城中、大营各自招募壮士趁夜砍斫敌寨而入,两相夹击,敌虏必会遁逃。”

诸将一听,皆称妙计,纷纷要求依计而行,然而,杜重威却认为:“前有滹沱河阻隔,我军营寨防御已经完备,辽人绝不敢渡河来攻!镇州城坚,节度使王周又极善防御,辽军屯于我大军与坚城之间,无异于被夹在虎口之中,不出一月,辽军必退,到那时我军再倾力出击,定可一战而定胜负?”说罢,又沾沾自得地问了一句:“本招讨使妙计,你等难道看不出来吗?”

李谷道:“两军对垒,见机而定,杜公却如此以安逸待之,岂是为战之道?”杜重威嫌其罗嗦,竟让他离开了军营,命他到怀、孟一带督促军粮去了。

不久,耶律德光率大军赶到了中渡,听罢赵延寿、阿钵的军情,即命阿钵、通事刘重进率领一百骑兵及少量赢弱军卒,偷偷地从西山绕到晋军身后,去切断晋军的粮道。

阿钵率队驰至西山,刚好遇见一些打柴的樵夫,他就让这一百名骑军大声尖叫呐喊,故意放这些樵夫逃走了。樵夫们果然误以为辽军大军来了,到处传言,致使晋军大营的晋军听到后,尽皆恐惧不已。

阿钵率百名骑军抵达栾城后,又化装成汉人分批混入了城中,到了却夜晚突然动手。城中的一千多戍兵,误以为契丹大军进城了,竟然糊里糊涂地放下了兵器,举城投降了。

阿钵占据栾城后,当即抓了一些路过栾城的商人,在他们脸上全都黥上“奉敕不杀”四个字,然后就把他们放了。运送军粮的车夫一遇着他们,个个吃惊不已,皆以为辽军大军已经击败朝廷大军了,竟纷纷弃车溃逃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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