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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6章 天狗落(1 / 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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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七月后,天气突然大变,竟一连下了十几天的暴雨,致使黄河决口,许多道路皆被冲毁。李存勖担心太后的坤陵被淹,便亲自前往位于寿安的坤陵工地视察。不想,一路之上,道路泥泞不堪,河桥也多有损坏,心中不禁就动了气,便问左右:“谁是此地主官?”景进答道:“此地属于河南县,自然是河南县令罗贯主管。”

李存勖一听“罗贯”之名,气就不打一处来。

罗贯为政清明,为人正直,且不避权豪,诤骨耿耿,伶官、宦官经常遣人带书信给他,要么让他替他们办事,要么向他索要财物,送给他的书信,堆满了书案,罗贯不但一概不理,而且还把这些书信都送给了郭崇韬,郭崇韬又把此事奏明给李存勖。因此,伶官、宦官皆对罗贯恨得咬牙切齿。河南尹张全义也对罗贯的耿直深恶痛绝,经常遣婢女向他的义女也就是皇后刘玉娘诉说罗贯的不是。刘玉娘便与伶宦们一起,经常在李存勖跟前诋毁罗贯,久而久之,李存勖就对罗贯厌恶了,一直想找个机会整治他。

这一次,李存勖终于找到了机会,当时就把罗贯打入了狱中。

罗贯入狱之后,景进等人指使狱吏对罗贯滥施酷刑,当日就把罗贯鞭打得体无完肤。次日一早,李存勖即颁下诏书:将罗贯斩首示众!

郭崇韬闻诏大惊,连忙入宫求见李存勖,谏道:“罗贯失职于桥道不修,按律,尚不至于死罪。”

李存勖怒道:“太后灵驾将发,天子朝夕往来,他却连桥道都不修,他眼里还有太后和朕吗?卿却言其无罪,朕看你这是在包庇罗贯!”

郭崇韬连连叩首道:“陛下身为万乘之尊,却为一介县令治气,让天下人皆认为陛下用法不平,此乃为臣之罪。”

李存勖气怒不已,哂道:“既然罗贯是郭公所爱,那就任凭郭公裁判好了。”说罢,就气咻咻地拂衣而起,扬长入宫去了。郭崇韬见状,只好紧跟在李存勖身后,论奏不已,又是摆说罗贯的政绩,又是讲按照律法应该如何处置,想保住罗贯一条命,但李存勖却执意要杀了罗贯,竟气哼哼地亲自将殿门关闭,把郭崇韬挡在了殿外。郭崇韬无法进入,只是望门而叹。

所谓君让臣死,臣不得不死,罗贯终究还是被乱棍打死了,并且暴尸于府门之前。朝野之士,皆认为罗贯死得太冤,暗地里皆对李存勖颇有怨言。

郭崇韬经过近一年的准备,出兵伐蜀之事终于万事俱备了,只有主帅一事还没有确定。李存勖特意召集重臣商议主帅人选。李绍宏推荐段凝可以任主帅,他再次言道:“绍钦有盖世奇才,虽孙、吴在世,也有不如,可堪大任。”

郭崇韬却坚决不同意,说道:“段凝乃亡国之将,奸谄小人,决不可托信。”

众大臣则大多举荐李嗣源,李存勖也有此意。

郭崇韬却另有心思,他也知道李嗣源任伐蜀主帅最合适,但他因受伶宦谗言,常觉自己位高身危,一直想立大功以自固,如此良机,他又怎会错过?于是说道:“契丹为患北边,非总管不可抵御,因而,总管一天也不能离开河朔。以臣看,魏王继岌身为国家储君,但还没有立下特殊功勋,况且,唐朝历来皆以亲王为元帅。请圣上依唐朝故事,以魏王为伐蜀都统,以成其威名。”

李存勖一听,当时就明白了郭崇韬的想法。此时,他也有意让郭崇韬离开京城一段时间,省得他在眼前整日里约束自己,于是说道:“郭公此议甚佳,不过,继岌年幼,还不能独自前往,还当为他配一位合适的副帅才可。”众臣一听,皆觉愕然,但还没等他们回过味来,李存勖又突然对郭崇韬言道:“依朕看,这个副帅,满朝之中恐怕没有比卿更合适的了。”

李绍宏一听,不禁一阵狂喜,连连说道:“圣上英明,郭公实乃不二人选!”

郭崇韬一见李绍宏如此,当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,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,但口中却说道:“臣定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!”

众臣见状,尽皆各有心思,但谁都没有再说什么。如此一来,伐蜀主帅及众将总算是确定了下来:魏王李继岌为诸道行营都统,郭崇韬为副都统,但军政之事皆由郭崇韬全权处理;以凤翔节度使李继酽为转运应接使,陕州节度使康延孝为排阵斩斫使,西京留守张筠为安抚应接使,华州节度使毛璋为左厢马步都虞候,邠州节度使董璋为右厢马步都虞候,客省使李严为西川管内招抚使,张廷蕴为中军步军都指挥使,周知裕为骑军先锋使,工部尚书任圜、翰林学士李愚参预都统军机。

消息传至河中,朱友谦觉得这正是他们朱家建功立业的好机会,连忙上表奏请以其子朱令德率军跟从。李存勖大喜,即以同州节度使朱令德为行营副招讨使。

消息传到江陵,高季昌连忙遣人求见宰相韦说,请他奏请让荆南出兵攻取峡内。韦说在江陵之时,高季昌待其颇厚,韦说自为宰相之后,经常与高季昌互通书信。因此,韦说一接到高季昌的书信,就连忙求见李存勖,转奏了高季昌的奏请。李存勖想,首取西蜀的策略本就是高季昌最先提出的,若高季昌能在蜀国背后发兵夹击,自然可以减轻大军的正面压力,故而,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,以高季昌为东南面行营都招讨使,并许诺道:“卿如能攻取夔、忠、万三州,当以其地为荆南属郡。”高季昌接诏,自是大喜。

伐蜀大军临行之际,郭崇韬因孟知祥当初有推荐之恩,便对李存勖言道:“孟公为人诚信重厚,又深有谋略,一旦西川为我所有,依臣看,坐镇西川之人,非孟公莫属!”

饯行之际,郭崇韬又对李存勖言道:“邺都副留守张宪为人恭谨稳重,见识不凡,实为宰相之材。”

李存勖皆一一答允。

出军前一日,李存勖又在嘉庆殿置酒宴请征西诸将,举酒对郭崇韬道:“继岌不熟悉军政,爱卿常年随朕战伐,西面之事,就全赖爱卿了。”

郭崇韬又一次说道:“请圣上放心,崇韬定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!”

九月十八日,大军自洛阳出发。当日,漫天阴云,北方天际,突然发出滚滚之声,俨若闷雷,又似战鼓;野外山鸡争鸣,群鸟乱飞。按照民间说法,此乃“天狗落”。

王承休一到天水,即依照安重霸的建议,将府衙拆掉,改建成了天子行宫,随后又强取民间美女,教以歌舞,同时又令画工为每位美女画像,然后将画像送至成都,请韩昭转交给蜀主;随后又献上花木图,盛称秦州山川土风之美,请王衍来秦州游乐。

王衍大为心动,又惦念王承休之妻严美娘,便决定到秦州一游。满朝文武百般谏阻,王衍却一概不听;王宗弼上表谏阻,王衍竟将其表章扔到地上;太后“花蕊夫人”涕泣拦阻,甚至以绝食相威胁,但王衍仍是不听。

前秦州节度判官蒲禹卿上表近二千言,其意大概是说:“先帝艰难创业,欲传之万世。陛下自小长于富贵之中,整日里荒色惑酒。秦州地方偏僻,人情极为复杂,其中又有羌、胡异族杂处,其地多有瘴疠,万众困于奔驰,郡县罢于供亿。凤翔久为我仇敌,必会趁机生衅;唐国刚刚和我通欢,但还心怀疑贰。先皇从来不会无故出游,陛下却率意而为,频频离开宫阙。请陛下不要忘记,秦始皇东狩,銮驾再没能回到宫阙;隋炀帝南巡,龙舟却再也没有回到京城。蜀都虽然强盛,边亭暂无烽火之虞,但是境内却有腹心之疾,百姓失业,盗贼公行。当年,李势屈服于桓温,刘禅投降于邓艾,都说明蜀中虽然山河险固,但却并不足以凭恃,请陛下万勿掉以轻心!”

韩昭对蒲禹卿恨道:“你的表章我一定会好好收藏的,待主上归来,定当让狱吏一字一字地盘问于你!”

蜀司天监称彗星见于舆鬼,长达丈余,并预言蜀国将有大灾。

右补阙张云上疏,认为:“百姓怨气上彻于天,故而彗星出现。此乃亡国之征,不是祈禳所能消弭的。”

王衍则认为这都是群臣为了阻拦自己找的借口,不禁大为恼怒,竟将张云流放黎州,致使张云忧惧交加,病死在流放的路上。

几乎是与六万唐军从洛阳出发西征的同时,王衍率领着五万兵卒自成都北上了!临行之际,群臣为王衍饯行,王衍颇有醉意,竟亲自吟唱韩琮的《柳枝词》:

梁苑隋堤事已空,万条犹舞旧春风。

何须思想千年事,惟见扬花入汉宫。

内侍宋光溥则趁机吟咏胡曾的诗讽谏道:

吴王恃霸弃雄才,贪向姑苏醉绿醅。

不觉钱塘江上月,一宵西送越兵来。

王衍觉得扫兴,大怒不已,当即罢宴上车,率大队人马离开了成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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