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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 天下一日(1 / 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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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州平卢节度使王师范自幼年袭位就好学不倦,成人之后,更是尊孔尚儒,勤于政务,上尊朝廷,中交邻道,下爱黎民。他自称“百姓王师范”,忠义之名,播于天下。

朱温倾关东诸镇之兵西围凤翔之初,韩全诲等伪制昭宗诏书,遣郗文宴等三十多位中使分别前往各藩镇,以天子之名令诸道诸侯共讨朱温。冯行袭虽然在金州杀掉了郗文宴等二十多位中使,但仍有十几位中使分别抵达了青州、太原及河北诸镇。李克用接诏后,曾遣周德威、李嗣昭出兵攻伐河中,不想,却被氏叔琮、朱友宁打了个大败,而且,还引来了梁军的第二次太原之围,差一点连太原都丢了。刘仁恭、王处直等虽然也想起兵,但见强大如李克用者都被打得一蹶不振,他们哪里还敢妄动。王师范接诏后,对朱温也是又怒又恨,但又畏惧朱温太过强大,故而一直犹豫不决。后来,他接到了前宰相张浚的密书,张浚在信中说,朱温大军远在凤翔、河中,后方必然空虚,劝他趁机起义兵、襄唐室,以成不世之功。王师范几经思量,终于决定起兵攻讨朱温,便召时为青州行军司马的刘浔商议出兵之计。

王师范手持诏书对刘浔道:“我等为天子藩篱,世代深受君恩,如今君父有难,我等岂可坐视?我决定发兵赴难,征讨朱全忠,以报君父于万一,还望将军详为谋划。”说罢,已是泣不成声,泪沾衣襟。

刘浔踌躇道:“属下听说,天子播迁实为宦官首恶,梁王此举实为迎驾回宫。此诏书出自凤翔,很可能是岐王与宦官逼迫天子所为,不一定就是圣上的本意。再者说,梁王乃天下枭雄,又有敬翔相助,既能出兵西行,后方必有防御之策。我等若擅自毁弃和约,起兵攻讨,能否成功尚在其次,末将担心,青州自此无宁日矣!”

王师范一听,也有些犹豫了。不久,张浚又有密书到来,言称听闻天子有密诏给杨行密,说王师范归附朱全忠,命杨行密、朱瑾发兵攻讨青州,且有意让朱瑾代为青州平卢节度使。王师范大惊,连忙再召刘浔,他将张浚前后两次密书出示给刘浔,说道:“如今起兵尚有机会,不起兵就如等死,眼下情势,已不容我等再疑虑了!即使力有不足,我也愿以死赴之!”

刘浔太了解王师范了,他虽然年纪轻轻,但凡事一旦下了决心,就再也无法劝阻了。看来,他只能为其谋划起兵之计了。他知道,若要大举起兵,青州必败无疑!只有寻找一个既能攻袭朱温,又能保全青州实力的良策,方可实施。三日后,刘浔计已成熟,这才对王师范言道:“主公既然执意攻讨朱温,末将倒有一计,或许可以一试。”

王师范素来信重刘浔,闻言大喜,催他快说。刘浔道:“请主公先遣使者分别前往太原、成都、定州、幽州、沧州、襄州等地,一来与各地诸侯修好联络,二来约请各诸侯待我军成功后同时发兵共攻朱全忠;再遣使者前往扬州与淮南修好,令其立即出军攻取密州。”

王师范道:“如此甚好,我这就令境内诸军尽快集结,并授权刘将军代王某全权统领。”

刘浔摇了摇头:“不必,主公只须选募数千精壮、机敏之士听从属下指派即可。”

王师范闻言,以为自己听错了,问道:“数千人?刘将军,此次起兵讨贼乃关乎到我青州生死的要事,你莫要戏弄本藩!”

刘浔从容言道:“末将怎敢戏弄主公!敢问主公,青州能战之军能有多少?”

王师范想了想,说道:“眼下至少可征集二十万大军,起兵之后,尚可再招募二、三十万。”

刘浔道:“如此军力,我们就能与朱温抗衡吗?且不说梁军各镇之军已过百万,且大多久经沙场,其勇悍、其经验绝非久不习战的青州军所能比拟的,单说临近诸镇,若我举大军攻袭,必然要摧关夺隘:兖州有葛从周,武勇善谋;齐州有徐怀玉,好勇明敏;密州有刘康义,忠勇过人;徐州有王重师,骁勇好战;宿州有牛存节,悍勇城坚;许州有朱友裕,沉勇忠厚;蔡州有朱友恭,胆勇才大;郓州有张归霸,冠勇三军;邢州有张归厚,彪勇异常;大梁有朱友宁,智勇超群。要想攻下这其中的任何一座城池,都将是击其一而应者众,不但伤亡难以避免,而且必然耗费时日,形成对峙,朱温大军一旦东来,其结果将不言可知!”

王师范久闻这些梁将的大名,知道刘浔所言非虚,不禁冷汗淋漓,一时不知所措。

刘浔见状,笑道:“主公也不必紧张,兵法云:‘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’梁军虽然战将如云,但守城兵士却都不多,尤其是大梁、徐州、郑州、孟州、滑州、河中、陕州、虢州、华州这些内线城镇,必然疏于防备,外攻很难,但自内部发难,还是有机可乘的。末将之计,就是选十几员机敏忠贞的将领,各率数百人,或以供奉的名义,或扮作商队,将兵器藏于供车、商车之内,混进城去,或暗杀、或偷袭,先解决守将,再占据城镇……”

王师范只听得心花怒放,乐不可支,连叫“妙计!”不过,仔细一想,又有些担心,问道:“占据城镇之后呢?”

刘浔接着说道:“朱温霸业将成,晋、镇、幽、定、吴、襄、魏、荆南、富、邠、岐诸镇,久怀怨望,只是迫于朱全忠威势,才不得不忍气吞声。一旦我军有五六座城镇成功,我军即可传檄天下,各镇必然群起而攻之,朱温即使有百万大军,也只能是首尾难顾、顾此失彼了。如此,则唐室可兴,主公大功可成矣!”

王师范大喜,赞道:“天下之势,尽在刘将军之胸,将军真乃当世之周公瑾也!得君辅佐,师范何其有幸?”

刘浔却满脸忧色,说道:“此计虽好,也只是成败各半,半在人为,半在天意。此计能否成功的关键在于大梁、兖州、华州三处能否得手:得兖州,就打开了我军西进之路的大门;得大梁,则可动摇梁王根本,梁王与诸将家属即可为我掌握,朱温必然投鼠忌器,进退维谷;得华州,便可依其险固,既可阻滞朱温大军东归,又可直联京都,掌握朝廷百官。因此,此三镇须得忠勇、可靠之人率队方可。”

王师范想了想,说道:“张居厚、苗公立为人机敏忠勇,可托大事。”

刘浔道:“此二人可往大梁、华州。兖州实为重中之重,若得兖州,计成则可挥军西进,万一不成,也可作为青州屏障,此镇就由刘某亲自去取吧!”

王师范遂依刘浔之计,密密遣发了数十路分队,分往朱温各镇,约以正月十六同日发难。

在刘浔的计划中,负责偷袭大梁的是王师范最为信重的中军都指挥使苗公立。苗公立挑选了五百精壮军士,以向朝廷供奉的名义,直抵大梁。守城梁军果然毫无戒备,让他们住进了大梁驿馆。苗公立布置完毕,就已到正月十五了。为确保大事成功,苗公立特意手持事先准备好的王师范手书去拜见朱友宁,意图探听一下虚实。不想,陪同朱友宁接待的节度判官裴迪见这位青州使者状貌魁伟,与寻常使者大为不同,心中就有些生疑。朱友宁接待完毕,苗公立拜辞出厅,刚转身走了两步,裴迪冷不防地突然高喝了一声:“且慢!”

苗公立一个激灵,下意识地回头向裴迪看去,眼中的慌张自然没逃过裴迪的眼睛。裴迪哈哈一笑,问道:“请问尊使,王令公近来身体可好,所忙何事啊?”

苗公立故作镇静地答道:“都是些常事,并没什么特别的大事!”

裴迪诈道:“王令公正谋天大之事,尊使怎会说没有大事呢?”

苗公立一介武将,哪知是计,便以为事情败露了!当时就眼露凶光,向裴迪扑去。朱友宁眼疾手快,一个箭步挡在了裴迪跟前,二人徒手斗在了一起。裴迪大喊:“有刺客!”卫兵闻讯,皆纷纷涌入,苗公立虽然武艺高强,怎奈寡不敌众,最终还是被生擒了。当日,裴迪即对其严家加审问,苗公立受刑不过,只得将自己所知,一一交代了。

裴迪听罢,脸都吓白了,慌忙与朱友宁商议道:“事情重大,情势紧迫,为今之计,须得立即遣飞翎特使星夜禀告梁王、传告各镇、各州、各郡。”

朱友宁也是一脸急色,说道:“我须即刻率军东巡兖、郓,以防青州兵来袭,只是来不及等候梁王军令了。”他知道,朱温最忌部将擅自作主,何况是擅自用兵呢!

裴迪道:“事急从权,再者说梁王命你便宜行事,此举也不算是擅兵越权。眼下,最令人放心不下的还是兖州、华州。葛从周眼下正屯守于邢州,华州路途太远,无法顾及,可遣人飞马前往,令葛将军火速赶回兖州。”朱友宁此时已顾不得多想了,一面遣人急召葛从周,一面遣人飞骑赶往凤翔,并附有自己的请罪书。裴迪则分遣特使,前往各镇、各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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