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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托尼，我听医生说，现在已经是2057年了？”
“我发生了什么事？为什么一下子就过了20多年？”
“你中弹后，一直没有醒过来。我……我们，刚让你醒过来。”
“是你一直维持我活着，20多年？”那个人眼睛微微睁大，光影在他黑亮的瞳仁里反射出纷乱的倒影。
“这对我来说，是理所当然的事。”他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表情。
“是吗？……我让你们费心了。”那个人仿佛不知道还有什么语言可以使用了，“大恩不言谢，我，一辈子都会记得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那个人脸上的惶恐和感激，刺痛了他的心。
“你跟我回去吧。你的住处就在我那里。”
“我跟你住在一起？那我以前的家呢？对了，我爸呢？”
“令尊早在20多年前就去世了。”
那个人低下了头，眉头皱了皱，神色有点凄然。
“好吧……我有思想准备了。那我的那些战友们……也……还有联系吗？”
“他们有一些还在世，不过年龄也都大了，我们联系很少。你想见见他们吗？”
那个人沉默了一会。
“我再想想吧。”
～～～
几天后他们就登上了返回中国的飞机。
“你还真的去中国定居了？”
“是啊，我答应过你要去的嘛。结果去了就被他们拉住帮忙，帮着帮着就住下了，住着住着就留下了。”
那个人笑得如春日里的一泓清波：“我跟你说的事，什么时候让你不满意过？这么说，你已经定居快20年了？”
“那是。现在我已经是个中国通了，汉语交流都完全没问题。”
那个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，那浅浅扩散的波纹却归于平静，春日的阳光隐去了。
“那我们跑到美国来干什么？”
托尼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。
“你，有什么事瞒着我吗？”
“……为了让你醒过来，我们才来到美国的。”
“前几天有个叫潘万里的中国人，说是航天员中心的，我并不认识他，他为什么会来看我？”
“……在你沉睡期间，他跟我认识的，所以顺便来看看你。”
那个人又低下了头，思索着。最终，他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。
托尼也看着他，思索着。
***
那个人又回到了他的大楼里，住了下来。
那个人平时很温和，不太爱说话，也不太爱开玩笑，他眉宇间经常带着愁绪。
“托尼，我有时在梦中，会见到一个小男孩，我不认识他，却觉得他很熟悉。”
“我好像知道他的一切，他住在上海，我能认出来，可我从没去过上海。”
“托尼，潘万里又来看了我一次，他还给我看了一张小孩子的照片，说他叫刘启。”
“我那天晚上梦见了刘启，还有他妈妈，他姥爷，而我，和他们是一家人。”
……
托尼每天看着那个人，一遍一遍地压制住自己想要爆发的冲动。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，这天，托尼又一次出外开会，到傍晚才回来。回来后，他听说那个人从午饭时起就没有露面，两顿饭都没有吃，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，不让任何人打扰他。
托尼找了把万能钥匙，直接捅开了那个人的房门。
房里没有开灯，一片黑暗。那个人坐在那里，垂着头佝偻着背，听到有人进来，他抬头看了一眼，发现是托尼，便定住不动了。
“我想起来了。”他声音有点嘶哑地说。
托尼没有答话，只是站在那里看着。
这一天终于来了。所有的一切，都被想起来了的这一天。
那个人眉头深锁，整个人惶恐不安，手足无措地看着他。
托尼心里一阵烦躁，他想冲着那人大喊大叫，发火摔东西，拎着他的领子把他直接扔出窗外。
那个人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怒火。不，他的怒火都已经燃烧了整间屋子，那个人再感觉不到就是个傻子了！
那个人在怒火下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
托尼一扭身，走了。
他打开门，走廊里的灯光刺了进来，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支离破碎的光束勾勒着他的边，在黑漆漆的屋里形成一道清晰的明暗分界线。
这时，他听到背后传来那个人的声音。
“我是谁？”
托尼一动不动地站着，背影浓黑，吸收掉了所有光线。
他终于又一次开始迈步前行，从他的身体内部传来沉沉的一句话。
“你是刘培强。冷锋不会问这个问题。”
咔嚓一声，门再次闭合，屋里重又陷入一片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