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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繁星表情一怔，手也僵持在半空，她愣愣看着茶几上的果皮，有点惊讶道：“不知不觉……我竟然吃了这么多。”
“是啊！”黎洛看着堆积的果皮，“少奶奶，你、你怎么突然这么喜欢吃水果了？”
陆繁星也觉得奇怪得很，“不知道，就莫名感觉挺对胃口。”
黎洛摸着下巴，似笑非笑地说：“是、我看出来了，确实挺对你胃口，你看都吃了这么多。”
陆繁星清楚，虽然黎洛陪在她身边，但她其实更担心美国那边——
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，她每天看上去都笑得没心没肺，就好像厉绍棠并未受那么重的伤。
其实，她们都明白，他伤的很重。
“小洛儿。”她叫她。
“嗯？”黎洛边收拾果皮边抬头，“少奶奶，怎么了？”
心脏莫名擂鼓阵阵，感觉她是要问厉总的情况。
之前一直对她说厉总情况挺稳定，手术很成功——
第一方面是想，稳住她情绪，不想让她过分担心。
第二方面是觉得厉总肯定可以渡过难关，就像那次脑部手术一样，成功打败阎王——
陆繁星没立刻说话，仅是上下打量她，看得黎洛后背发凉，心虚得很。
“少奶奶，你、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？”黎洛佯装无辜摸了摸自己的脸，“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？”
陆繁星微微一笑，“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？经过一周的休养，我感觉身体已经恢复，我们去美国看看他吧！”
黎洛瞬间倒抽一口凉气，“容言说……一切都挺好的，少奶奶、你就别奔波了，乖乖等厉总会来就是了。”
“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。”女人垂眸看向茶几，“总觉得心神不宁的。”
黎洛立马感觉心慌意乱到不行，有点语无伦次道：“少奶奶，你、你已经原谅厉总了么？关于你父亲还有陆影帝的事不是还没弄清楚么？指不定、指不定就是厉总干的呢！”
“所以你别去看他了，就让他在美国自生自灭吧！”
“小洛儿。”陆繁星眉黛微皱，“你之前不是很肯定的说……跟他无关么？”
黎洛眼神闪躲，收拾的动作也变得毫无章法，“是么？我之前有那么说过么？”
“少奶奶，肯定是你记错了吧？”
陆繁星：“……”
“咚咚咚”——
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黎洛狠狠松了口气，她喜笑颜开看向门口，就见不久前才提到的人站在那儿，他怎么会在这？
不是两三年前就离开渝城了么？
陆繁星也很意外，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看见楚谦……
楚谦手上拎着一个水果篮，面带笑容地问：“抱歉，是不是打扰到你们？”
黎洛都快感动到哭出来，“原来是楚总，真是好久不见、快请进，快请进。”
楚谦优雅抬脚走进病房内，微笑落座后才看向女人，他们已经四年不见，她似乎一点都没变，即便是穿着病号服，即便是脂粉未施，她还是那么美。
黎洛意识到某人眼神一直缠着她家少奶奶，她立马化身守护使者，问道：“楚总，我们这里有茶，你要来点么？”
楚谦立马尴尬收回视线，又极其君子的说：“四年没见，陆总似乎又变漂亮了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，抱歉——”
陆繁星笑得疏离，“楚总好久不见。”
她不傻，楚谦对她存了什么心思，她再清楚不过。
四年前，她在监狱时，她很感谢他的探望。但，只要一想到他跟自己母亲曾经有过一段不正经的关系，她对这个人就无法有任何好感。
楚谦感觉到她态度的冷漠，“四年前，我以为你真的……不过还好，好人终归结局不会太差。繁星，很高兴你没事。”
这次他不再叫“陆总”而是叫“繁星。”
陆繁星眉头微微拧了拧，又很快松开，“谢谢，楚总怎会知道我在这里？”
“其实……”他欲言又止道：“其实我是来看你母亲，是她告诉我你也住院了，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陆繁星眼底闪过冰寒，“你还和我母亲有联系？”
“不、不是。”楚谦察觉到她的怒火，“你不要误会，我和红、陆夫人早就没关系，其实在两年前我就从陆氏辞职离开了渝城，之后我和她没再有过任何联系——”
“那你怎会来医院看她？”她几乎是质问地语气。
楚谦沉吟了会儿，说：“其实是他先主动给我打电话，我才会从香城过来，他大概是又想起那个人了吧？我跟那人长得……比较像。”
陆繁星知晓“那人”指的是谁，就是陆雨桐的亲生父亲。
“哦，原来是这样。”她稍微收敛了些冷意，“不好意思，刚才我态度不佳。”
楚谦笑了笑，“没关系，对了、陆夫人她到底得了什么病？她向我抱怨说医生就是不准她出院，很严重么？”
陆繁星眼神黯淡了些，“很严重，是……癌症、食道癌。”
闻言，男人瞬间变了脸色，放在膝盖上的手不断攥紧、攥紧，喃喃道：“我、我没想到，那她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？”
“嗯。”陆繁星点头，“我还没告诉她，不知道、不知道该怎么说？”
楚谦理解她的心情，“要不，我去帮你说，如果我去说、或许她情绪起伏不会那么大。”
“我想先瞒着，怕她知道后会影响治疗心情，医生说她挺积极配合治疗，我怕她一旦知道后就直接放弃了。癌症这个东西本就存在很多不确定性，有人在发现后只能活一两年，但也有人七八年都有可能……”
“好吧！”楚谦叹息道：“那先暂时瞒着，对了、你和厉绍棠怎么样？应该是和好了吧，他为了你付出挺多的，关于当年的事……我骗了你，还要跟你说声对不起——”
陆繁星跟黎洛两人都怔住，特别是陆繁星、她半晌都没能回神过来。
黎洛的第六感告诉她，这就是关于证据那件事。
“楚总，你说的是不是……？”
“小洛儿，你先出去。”陆繁星下意识将手搁在沙发边缘，“我、我想跟楚总单独谈谈。”
黎洛有点迟疑，起身、三步一回头的离开，即便走出病房，依旧紧贴门外站着，就怕那个楚谦突然“色胆包天”。
刚才他看少奶奶的眼神，她都全看清楚了。
跟容言看到美女两眼放光，恨不得直接上的眼神无区别。
所以，她必须谨慎点。
病房内，陆繁星神色紧张，这样的紧张让楚谦意识到，或许四年前的事她还蒙在鼓里——
可，怎么会？
若是她还不知道当年的真相，她岂不是恨死了厉绍棠，那厉绍棠又怎会不告诉她？
如果换成自己的话，他肯定跟她重逢后就会告诉她所有的事。
但，他毕竟不是厉绍棠。
楚谦淡然耸肩，“好了，我大概猜到你要问我什么？”
“看来厉绍棠还没将真相告诉你——”
“真相？”陆繁星的心脏突突直跳，“所以当年你对我说的那些事，给我看的证据都是……假的？”
楚谦表情也变得凝重无比，“其实那些都是厉绍棠事先安排，他给我所谓的证据，教我该怎么对你说！”
“……”
陆繁星感觉好像不能顺畅呼吸，喉咙口被什么堵住一样，脑子里嗡嗡直响，她星眸圆睁，“可、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？”
“那样做，让我误会他、对他有什么好处？”
楚谦道：“起初我也不明白，不过我后来知道了。”
“什么原因？”女人眼中有闪烁的泪光，似乎很快就要下落，“我、我想不出来。”
“不、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原因，只是你不愿意去承认罢了。”楚谦说：“那时候你好像一直在故意给自己加刑，似乎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，抱着要老死在监狱的心态。或许，你们真的彼此比较了解。”
“她清楚，能让你重新燃起的东西就是恨。只要你想着报仇，就会千方百计给自己减刑，据我所知……他后来收购陆氏以及风临也是这个原因。”
“就是想让你对他恨之入骨——”
爱能让男女纠缠不清。
恨也能让男女纠缠不清。
这是陆繁星从未想过的原因，他竟然让她在监狱里积极表现以此获得减刑才……
“他是不是疯了？”
“难道就不怕我真一刀直接捅死他么？”
“……”
她必须得承认，在她恢复记忆后，她真动过想直接杀了他的念头。
甚至在脑子里将这个场景演练过无数遍。
楚谦笑答，“我想厉绍棠想过这种可能性，但事实上是……你应该舍不得真下手吧？最多也就心里想想。”
虽然他心里不想承认这点，但这恐怕是个不争的事实。
陆繁星坐在那儿不再动，像是整个人冰封。之后，楚谦并未再说话，大约七八分钟以后，他站起身来，道：“那我就不打扰你好好休息了，再见——”
女人依旧沉浸在自己思绪里，并未立刻回应，他等了半晌才见她反应过来，却仅是寡淡一笑，“再见！”
楚谦有点奢望她会站起身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，但这真仅是一个奢望。
有些人注定是属于别人。
而有些人注定会拥有某些人——
他们之间有着旁人无法插足的牵绊，更像是某种命里注定。
楚谦拉开门，就见黎洛踉跄着忙站稳，他礼貌一笑，“黎助理，我不是色中饿鬼，你不需要那么防着我，有缘再见。”
黎洛顿时觉得羞窘无比，“楚、楚总抱歉，我不是有意……”
“没关系，我接受你的道歉。”楚谦看了眼病房里面的人，道：“好好照顾她。”
黎洛点头，“一定——”
待男人离开后，她就立刻走进病房，着急问道：“少奶奶，刚才楚总都跟你说了什么？”
陆繁星抬眸看向黎洛，答非所问道：“小洛儿，收拾东西、我们去美国。”
“我们去找他！”
“……”
黎洛瞬间感觉，要完。
“少奶奶，这个、这个感觉有点突然，我觉得这事需要从长计议。”黎洛笑呵呵地说：“美国那么大，我们去哪里找啊？”
“万一又跟四年前那次去凤凰镇一样，找了很久才找到可怎么办？”
黎洛见她眼神怪怪地盯着自己，忙又说：“我、我是没关系啦！最主要是少奶奶你，你又不是我这种糙身体，要是有个什么好歹，厉总会来怪罪我怎么办？所以，我们还是乖乖在渝城等比较好。”
“小洛儿。”陆繁星眸光冷锐，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？”
“没、没有。”黎洛紧张到狂咽口水。
心里不断祈祷，这次谁来救救她啊！
随便谁来都成啊！
或许是老天爷听见她真诚的呼唤，门口又传来“咚咚咚”地敲门声——
黎洛激动起身，“少奶奶，有人来了、我去开门。”
陆繁星清楚她是在逃避什么事。
黎洛打开门，就见医生态度端正的站在门外，她几乎要将这位医生当“神”膜拜了，立马将人迎进门，“医生，你来的真是时候。”
医生有点莫名其妙，问：“什么意思啊？”
“哦，没什么、没什么。”黎洛笑着摇手。
陆繁星从沙发上起身，表情既沉着又冷静，“医生，我什么时候能出院？”
医生向前走了两步，“其实我就是来讲这事，你的情况确实可以出院，但我刚拿到你的尿检报告，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。”
黎洛急了，“我家少奶奶恢复的不错，怎么还会有坏消息？医生，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？”
医生道：“我倒是希望是弄错了，可惜……哎！”
陆繁星听了楚谦的话后，她觉得没有其他事再能让她无法接受，除非是关于他——
但，医生说的事应该跟他无关。
“医生，你说吧！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能接受。”
“你之前流掉过一个孩子，对吧？”医生温声询问道。
“是，在四年前——”
“当时医生是不是告诉你、你以后再有身孕的可能性极低？”
陆繁星两手握拳，“是、是有这么说过。医生，我怎么了？”
“本来是件好消息，恭喜你、你怀孕了，这是刚刚尿检出来的结果，但是……”
“天啊！”黎洛激动到发出惊呼，“少奶奶，你竟然怀孕了！”
陆繁星也未料到竟然是这件事，怀孕？她怀孕了？
可回来后，她跟厉绍棠也就那次……
不过，那次他确实像疯了一样，几次都没做任何保护措施。
她本来是想吃事后避孕药，但当时考虑到自己是安全期，再加上当年医生说她不容易受孕，所以就……
没想到会……
也就是说，眼下、眼下她肚子又有了一个小生命。
“医生，请你把话说完，但是什么？”她将手放在腹部，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它的存在。
医生为难道：“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用药，可能会对这个胎儿有影响，你还年轻、所以我建议你还是……”
“不要！”她直接打断他的话，“不管健不健康，只要他在我肚子里一天，我都不会放弃他，绝对不会！”
“你要考虑清楚，将一个不健康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，他所要面对的压力跟痛苦你根本无法体会，或许他还会……还会怨恨你，恨意为什么要将他生下来！”
陆繁星第一次觉得命运对她真是不公平，为什么总要给她出难题，总要让她选择？
孩子，一个不健康的孩子——
他会有多不健康。
没有手，还是没有腿，或者生来就是痴呆儿？
厉绍棠，你在哪？
为什么、为什么我每次需要你的时候，你都不在。
医生知道这是非常难的选择，尤其是对于一个女性而言，“你慢慢考虑，等考虑好了通知我、我先出去了。”
陆繁星没吭声，明明是件幸福的事，可她眼中灰暗一片——
尽是悲凉。